她帶著笑從歌聲中走出來，解脫的亡靈跟隨著她直到留存在世界的最後一秒。恢覆以前活力的她望著盛羽的眼睛，似乎兩人經歷過的各種不愉快都成了過往雲煙，那一瞬間的畫面仿佛讓盛羽又回想到兩人的第一次相見。

那是她即將被父王下令處死的時候，因為父王的其他孩子不想留著她這個被遺忘的王女，哪怕盛羽對她的王位根本沒有一絲威脅。斬草要除根，不然可能就會留下致命的打擊。盛羽的王姐心裏也是如此想得，於是她便安了一個罪名把冷宮中的盛羽拖到了父王的面前。

盛羽以為她會死，因為沒有一個人願意救下她，就連父王也睜著渾濁的眼仔細分辨趴在地上的她是自己的第幾十個孩子。她被關在冷宮十餘年，與外界人根本沒有接觸，再加上母親早死，母族無權無勢，任是誰都不會觸正得王寵的大王女轉而去救默默無名的她。

然而綠岫來了。

綠岫坐在房梁上，在前任妖王準備派人把盛羽亂棍打死的時候笑出了聲，接著在眾人驚恐的眼神中跳了下來，畢竟會有誰都敢藏在妖華陛下的房間裏。盛羽觀察到，在看到綠岫的臉時，自己的父王臉上的顏色青青白白的煞是可笑。

綠岫的身姿輕盈，比樹葉從樹枝上掉落下來還要輕。她歪著腦袋看了眼癱坐在椅子上的妖王，聲音比蜜還要甜：“你老糊塗了呀，居然趁我不在做出這種事。”

她的父王哆嗦著嘴唇急忙推卸責任：“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做出殘害子嗣這樣的事！守護……”

“噓，你先別說話。”綠岫輕柔的聲音卻讓妖王猛然閉上了嘴，她蹲在盛羽的身邊溫柔地摸著她的頭，眼睛裏像是盛滿了陽光，驅散了盛羽心裏的寒冷，“你還好嗎？身上疼不疼？”

盛羽第一次被人關心，她抿著嘴唇搖頭。

綠岫又摸了摸她的臉，語氣真摯：“真是一個乖孩子，現在你不用怕，姐姐來守護你。”她擡頭又去看妖王，語調明顯冷了下來，“這麽可愛的小孩子而已，既然你不想養著，那麽就交給我吧。”

她一只手抱起了盛羽，也不嫌棄盛羽身上的傷口，輕輕松松地就抱進懷裏。妖王見她想走，又想開口阻攔卻又懼怕著什麽。

邊上的大王女被一直忽視，她看綠岫毫無尊卑禮儀，更重要的是怎麽可能就這麽放了盛羽，她攔在綠岫的面前，指著綠岫厲喝道：“大膽！你是誰，我們王族的家事怎容外人插手，你給我放下她！”

綠岫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還沒說什麽，就聽身後的妖王捂著心口怒斥道：“閉嘴！從現在開始，你王妹的事你無權過問！”

大王女目瞪口呆，她從沒被父王大聲訓斥過，更別提還是在陌生人面前，這還是她第一次受到父王的毒舌。她感到了莫大的委屈，然後在妖王突然地強勢下眼睜睜看著盛羽和那個女人揚長而去。

回憶到此為止，盛羽聽到記憶中甜美的聲音對自己說：“盛羽，你來了。”

沒有故意忽略她，也沒有這些年的橫眉冷對，綠岫待她的態度真的又變得溫和了。盛羽的心軟成了一汪水。

曲嵐越的心糾結在了一起，她扒拉開阻隔自己視線的仙靈緊緊盯著城墻之下。她沒看到君玖前輩，她不知道綠岫是不是真的把君玖前輩氣走了。

“綠岫你回來吧，只要你回來我就撤兵。”盛羽向前跨了一步，她伸出手，紋路遍布的掌心向上。她苦苦哀求著，希望綠岫這一次依舊能牽起她的手。

白蒼垂眉斂目站在身側。她以盛羽為尊，盛羽指哪打哪她毫無怨言，所以現在盛羽做什麽決定她都堅決執行，絕無二心。

圍觀群眾：？？？到底還打不打啦？？？

綠岫望著圍在她周圍保護她的妖軍搖頭：“我回不去了。盛羽，我們都回不去了。”她知道盛羽能聽懂自己說得什麽意思，也清楚自己這句話會帶來的後果。

可是她不悔。

盛羽的手慢慢握成拳頭放回身側，她的目光變得果決而狠辣，仿佛下一刻都可以拿刀子戳進對方的心臟：“為什麽呢？綠岫？你為什麽要一次一次地離開我？我對你不好嗎？你要這麽傷我的心！”

大事不妙！曲嵐越一直密切註意著盛羽，為的就是怕她突然暴起傷害綠岫，綠岫現在法力全無，又沒有君玖在一旁保護，她怎麽能抵擋得了盛羽盛怒下的一擊！曲嵐越意隨心動，在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心中的迫切被仙靈們所捕捉，然後迅疾如飛地閃現到綠岫身邊，隔開了盛羽的怒火。

密密麻麻的紅色符文漂浮在雙方面前，起到了保護和反彈傷害的作用。曲嵐越松一口氣，卻在突然間又被人摟在了懷中。她掙了掙，暗惱自己沒留下八寶和十爺和她自個站在一起，現在憑白讓敵人鉆了空子。

“師妹，你太莽撞了。”

略帶滑膩的艷麗腔調從頭頂傳來，曲嵐越僵住的同時認出了喚自己師妹的人。師姐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而且這聲音……嘶，很是撩人啊。曲嵐越擡頭一看，女子紅到紮眼的唇瓣就停在她的眼前，以及楚清歌平日清冷到黑白分明的眸子變得一片漆黑。

曲嵐越楞住了。

反觀楚清歌看她呆住的傻樣，勾起了嘴角。笑容帶著難言的魅惑，就好像外表還是那個人，裏子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她緩慢地用下巴摩挲著曲嵐越柔軟的頭發，呼出的氣息似乎也帶著可以讓人迷足深陷、無法自拔的香氣。

曲嵐越深陷在楚清歌的懷抱裏，宛如被女子所蠱惑，便也無從得見女子圈著她的手臂有多用力，纖細，而又青筋凸起。

眾仙靈：你有本事放開我的主人沖我來！

綠岫雙眼都不眨一下：“盛羽，你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盛羽了。”所以，她也不是從前的那個綠岫了，人總不可能一直拘泥於過往，若是如此的話過得要有多痛苦。

盛羽一擊沒有得手，便積了氣。她憤恨地瞪了眼墻頭上“你儂我儂”的兩個人，放棄了再次攻擊的打算，因為她知道，那比結界還要牢固的符文就算傾盡她的妖軍也打不開一道口子。於是盛羽又把重心轉移回綠岫面前的符文上，挑起一抹不太溫柔的笑容：“可是我愛你的心從來沒變過。從六歲到二十六歲，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

綠岫是她生命裏的光，是救贖，是她幻想以後能夠長長久久在一起的人。從六歲到二十六歲，盛羽念了她整整二十年，期盼了二十年，可是如今綠岫卻告訴她，她只是她的憧憬？

綠岫低頭猛吸氣，她要平覆自己的情緒，不然就和盛羽那個兔崽子聊不下去了。良久後，綠岫才擡頭用一種覆雜的眼神回望似乎快要發狂的盛羽：“那不是愛。盛羽，你愛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身份，我的能力，總而言之，你愛的不是我。”

“你覺得呢？師妹？你覺得綠岫說得是心裏話嗎？盛羽真的只是愛上了她的強大？”楚清歌一心二用，她一邊逗弄懷裏的小師妹，一邊註意盛羽她們說的話。她很好奇，曲嵐越會怎麽看待妖王和守護者之間的感情。

曲嵐越滿臉通紅，她從沒見過霸道總裁和妖嬈狐妖雙種屬性附體的楚清歌。她要是仰起臉，估計都能迎接到楚清歌的口水：“什、什麽？”

原諒她吧，她真的招架不住這樣的師姐啊。難道說之前溫潤冷清的楚師姐是裝出來的嗎？現在才是她的真實面目？天吶，這反差也太萌了吧，不對，她再放任師姐這樣下去，她的節操就算真的完蛋了吧！

楚清歌一口親在了她的眼角，心裏狂肆叫囂的躁動才略微消退了一些。不夠，還是不夠，她想把師妹按在身下從頭親到腳，就連每一根頭發都不放過。楚清歌深深嗅著曲嵐越身上的味道，眼裏的瘋狂壓了又壓：“我說，師姐認為盛羽愛的是綠岫這個人，還是她的強大。”

“我不知道。”曲嵐越是個誠實的好姑娘，再加上她的腦子十分混沌，就自然而然地把心裏話說了出來：“我不能去評價她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因為我只是個局外人，再說我只聽綠岫偶爾提起過一兩句。”

“不過，我本人是不太喜歡盛羽這種追妹子的方法。太極端了，得不到對方的回應就強迫對方付出感情是不對的。她要學會尊重對方，感情是相互的，你情我願才能稱之為愛情。綠岫一直在否認，她就用特殊手段強迫綠岫，難道她不知道這樣會把妹子推的更遠？”說完曲嵐越就怔住了，她怎麽能把心裏想得全都說出來了。

楚清歌若有所思：“所以師妹的意思是比較喜歡細水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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